初次見到手扶梯下的這塊畸零空間時,或許是眼前幾根等距的鋼樑及整個壓迫空間所帶來的神祕感受,劉芳一腦中浮現了漫畫家三浦建太郎的傑作《烙印勇士》的決鬥場景--有著無數柱子等距排列的大廳。那一幕場景是否會有現實世界的參照?
懷著疑問,他最終透過網路探尋到位於土耳其伊斯坦堡的地下水宮殿,一個由查士丁尼大 帝下令建造的巨大地下蓄水池。古代蓄水池作為公眾供水系統的一環,積蓄聚集同時輸送流動著 水流,而如何將這一小塊畸零空間與宏偉的地下水宮殿類比,劉芳一試著將此地轉化為「聲音的蓄水池」,當聲音如水流般由外在環境流向人耳的聽覺感知時,這片「蓄水池」與人體也就都成為了「時間機器」……。
「時間機器」,通常的定義是讓使用者或乘客目的性的向前或向後穿越時間、進行時間旅行的交通工具或設備,而在這件作品中穿越時間是透過播放被錄下的過去的聲音來實行的,並且僅僅在聽者的聽覺感知層面進行。
穿越時間的目的地是台雙展佈展期間的國美館,聲音內容一半即是錄於雙年展佈展時迴盪館內空間的打磨、敲擊、碰撞、鑽孔以及零星的遊客言語,這些建造實行規劃與管制的聲音在開展後便悄無聲息了,本不會被漫步在一切各安其所的雙年展作品間的耳朵所聽聞,直到再度為了規劃與管制而拆除時才會再度響起。建造與拆除的聲音乍聽相似,也同樣對敏感的耳朵十分暴力,只在特定的時刻被許可。
錄音機器便是「時間機器」,整個裝置作品的所在空間、播音設備再到聽者的聽覺感知也是「時間機器」,另一方面這個命名確實恰好指涉了HG威爾斯著名的科幻小說【時間機器】,故事中的旅行者穿越到了未來,發現了一個乍看美好的地上世界及與其相對的地下世界。
「地下宮殿」在此既是空間環境的聯想上指涉作為「聲音蓄水池」的地下水宮殿,也意指相對於地上建制宮殿(美術館)的地下顛倒影子,透過聲音所搭建。畸零地、畸零空間是由規劃與管制產生的,這是在查詢資料時獲得的其中一條說明。就他所觀察到的,在規劃與管制外的畸零地、畸零空間可能會因此空置,也可能仍然會被進行各種彈性的使用,如果不是成為建制中的化外之地,或是管制失策的殘留遺跡,便是成為建制隱藏管制的隱密處。
樓梯下方的畸零空間原先被館方當作囤放未使用的紅龍伸縮圍欄、告示立牌、活動用紅毯的處所,本是禁止觀展遊客進入,而當劉芳一用聲音將此處化為「地獄之口」時,由於有向館方表明希望他們繼續維持原先的使用,那些囤放的管制道具物件也將被觀看,這無法不讓人產生台灣寺廟曾經流行的地獄觀覽設施的聯想。
若聲音最終流向人體,那相對於地下蓄水池的人體內部空間是甚麼? 劉芳一認為是口腔,這是一個內外聲音與液體同時流動的體內空間,並且既封閉又開放。
作品的另一半聲音內容同樣是雙年展佈展時,位於作品所在的樓梯下方的畸零空間,他錄下他口腔內30分鐘的聲音,由於貝殼共振效應,外界聲音的特定頻率會被增強或遮蔽,佈展施工聲、電扶梯運轉聲、觀展人聲皆受口唇開闔、喉嚨與上顎擠壓變動所影響,而這些聲音再被訊號擴大、從喇叭放送、與那些口腔外同樣來自過去的佈展施工聲以及未來三個月展期的現場聲音所混合(並不互相對抗或覆蓋),其目的既是身體與建築、畸零空間與美術館內外的翻轉,也意欲從聽者的感知上將其界限消除,這些聲音將在這個畸零空間與觀眾之間流動,並且可能向外向現時滲透。